每次去房东太太家一次，马大虎都会情绪激动一番。

房东太太是A国移民。来美也十多年了。现在也是公民了。丈夫在本国的时候本来是专业人士，而她也有正经工作，可来了美国以后，丈夫不能从事其专业，而她则成了一个care giver。有的时候，丈夫早上还要起早开车去扔报纸。

马大虎刚来的时候，经人介绍租了他们所租的两室公寓里的一间。他们的客厅里，倒是琳琅满目的都是好家具好摆设。马大虎有时候想，不知道以他们的工作状况，如何还有心情买这么好的家具。不过房东太太说，因为是给有钱人家做钟点工，有的好家具是客户送的。

马大虎另外租了地方后，很少再跟他们联系。毕竟工作很忙，而且他们住的地方对于骑车的马大虎来说又很不方便。只是偶尔路过去看一下。

后来过了很久，房东太太打电话给他，说，老马， 你怎么回事？ 怎么总不来玩。你来一趟。找你有点事。

去了以后马大虎才知道，房东先生已经因病去世。房东太太说了半天当天是如何独自应付这一个家庭危机的情况，听的老马直后悔没有常常保持联系，能够替她分担一些当时的压力。

房东太太话题一转，说打算处理掉家里的一些东西。她一个人弄不过来。问问老马有什么主意没有。

马大虎说，有两个途径，你可以办院售，也可以在克雷格网站销售。办院售你这里挺好的。外边有个小院子正合适。

房东太太说，办院售你可得来帮忙。 我一个人弄不了。

马大虎一听心里咯噔一下。这办院售说说容易，办起来可不是那么一回事。整理东西，分类，划价，贴标签，搬出来搬进去。到时候能来多少顾客还不知道。

但是他也想，真要办的话，他是责无旁贷的。因为正如房东太太所说，她在这个城市里，没有几个可以这样帮她的朋友了。

马大虎愿意帮她， 另一个原因是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因为他自己家里，也堆满了东西，也应该办院售处理。他办过几次，纵然是马马虎虎的，也相当费神。 因此他能体谅一个女人独自应付这一切的难处。

房东太太是个要生活的人，所以家里的物件决不像马大虎的都是捡来的或是从旧货摊淘来的。这无形更增加了院售的难度。但是马大虎想，再难也不能不帮她忙。她倒是问马大虎需要什么可以拿走。马大虎说自己家的破烂还要往外丢呢。其实他也是怕有好东西在家里，以后又占地方，又鸡肋似得舍不得。

说完办院售的事，房东太太话题一转，问起马大虎的生活，是不是还在当教书先生，有没有找女朋友。马大虎除了教书也没别的本事，自然还是在教着。马大虎又没啥撩妹的本事，所以还是在单着。

你学校没有单身的女老师吗，房东太太问。

有是有，可是都是刚研究生毕业的。对于她们来说，合乎逻辑的选择是年轻老美，无论从各方面都合适。

那外边的人呢？

这两年本地倒是来了不少华女，基本上都集中在洗脚按摩业。怕是难以有共鸣。

你到底想不想找老婆啊，必须是在美国，有学历的吗？

呃，倒也不一定，但是如果人在美国，就不必跟移民局打交道了。况且谁知道国内的人找你图的是什么啊。再说了，起码工作性质相近，才能有点共同语言不是？可惜碰不到这样的人。

那你不找女朋友，下了班干什么？

没干什么。上上网，唱唱歌，写写诗，这时间就过去了。

你怎么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你已经不是文学小青年了。你要找的女人绝不会因为你会唱歌，会写诗而爱你。在美国，人人都很实际的，有钱，有房子才是正经。还有。你瞧你穿的那个样子，哪里像一个大学教授。我相信你屋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老马就这么跟房东太太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着。他知道，说这些也帮不了他。房东太太第一是洋人，第二朋友也很有限，不可能给他介绍什么人。 但是他很高兴能跟人聊聊这些看起来是私人的话题。毕竟美国这个地方太专业了。平常接触的都是同事，而同事是很少过问他的私事的。有一次，一个新同事来。虽然是来自外州，之前，老马竟也听到一点有关这个同事的闲话。 可是人家一来，大大方方嘻嘻哈哈就问老马有女朋友没有，因为她来之前，早在网上读过不少老马的文字，对老马的身世颇为了解。 这一下子让老马觉得受到了关怀。此后的工作中，老马也发现这个同事并没有什么值得让人说闲话的。老马从此发誓，在单位，一定不能偏听，而且流言止于己。毕竟圣经里也说了，不要论断人，免得自己被论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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