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着长、倒着长、不再长的韩寒

朱小棣

        韩寒是作为一种现象成名的，结果作为个人的韩寒或者说是成长过程中个体的韩寒反而有所隐蔽，符号的意义超越了真实的自身的意义。如果我们把他作为个体看，也许可以看到一个更有意思的故事。能够写出<<三重门>>的少年，早已不是少年。他的伯乐也是特别看重这一点，认为这本小说“以成熟、老练、甚至以老到见长”(见作家出版社2000年出版韩寒的<<三重门>>一书里曹文轩的序)。这样一个少年，“对社会、对人世、对人生、对周围的一切，常能发出一些直抵要害的见解来，既使人感到可怕，又使人感到惊羡。”序里甚至断定说“他太厉害了，他会因为这份厉害而失去人们的喜欢”。然而后来事实上韩寒恰恰因为这份厉害而得到了人们的喜欢，<<三重门>>的销量居然达到了100万。

        韩寒没有经过三重门，一脚便踢开了成名的大门。从那门里出来的韩寒带给我们的是一本在幽默和尖刻上直追钱钟书<<围城>>的小说，不同的只是换了一下时间地点而人物也变得年轻，由二、三十岁的海龟变成了呀呀学语(学英语)尚未走向大海的中学生。哪怕是小说的薄弱环节，写得不够厉害的地方，也能大致抵得上王朔。虽然在结构和人物背景安排上还显得有点稚嫩，长度份量也不够，但<<围城>>的影响却十分明显，连他自己都说：“《围城》真是很好的作品。这本书启发我原来小说还能这样写。”

         少年韩寒起初显然是跳着长的，从十六岁几乎跳到了六十岁，成熟仿佛是一个多余的词，老死才是值得忧虑的事。韩寒一方面开始走运，一方面幸运似乎也在离开韩寒。商业的成功开始使他有了赶稿的压力。于是就有了《零下一度》，用他自己的话说，“其实我很后悔出，至今自己还是很不好意思看这本书。虽说有很多删改，但是本质决定这是一本很仓促的书，很多文章以及前后矛盾的地方想来很可笑。”

         接下来好象有点每况愈下，到了2005年出版的<<一座城池>>，尽管被标榜为是韩寒迄今最满意的作品，一部代表他文学创作最高水准的里程碑，其实充其量，最精采的部分才刚刚比得上王朔(如果这本书真是他写的，因为据说有很多冒牌的伪书)。从小说创作的角度说，他这简直是在倒着长。而他自己还不承认，居然抱屈甚至狡辩说“很多人抱定我将再也写不出超过《三重门》的作品，抱着这样的观点读书，所以即使我写出《围城》来人也不觉得好。”

         其实他已经写出了自己的<<围城>>，可怜他本人还不知道。那就是《三重门》啊。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三重门》甚至是超过了<<围城>>的，至少在讽刺时弊的大胆上。《三重门》能赢得那么多的读者，这份大胆其实功不可没。钱钟书到死怕是都没有这样的胆。当然那也是因为他生不逢时，没有恭逢“盛世”。

         韩寒还算是有一点自知之明，所以他说，“因为《三重门》在文字上已经到达一个高度，所以很难以超过它，尤其在文字上。”但这大概也正是他不及钱钟书聪明的地方。要不怎么会在<<围城>>之后钱就不再写小说呢？象<<围城>>、《三重门》这类基本靠文字或者简直就是靠比喻来支撑维持的小说，靠同一作者的确是十分难以为继的。即使作者没有江郎才尽，还能拿得出排山倒海的比喻，读者恐怕也是会要产生审美疲劳的。

         幸好作为现象的韩寒有时还能帮点忙。成了名人后的韩寒便有了某种话语权，至少在谈论教育方面。于是就有了<<通稿2003>>这本杂文集。在这里，韩寒保持了他批评的锋锐和直言的率真。既没有退化、倒着长，也可以说是暂时逃避了老化的自然规律，不再长。因为社会的需要，可能有不少人希望他能保持这样的青春，但作为个体的韩寒没准哪天玩腻了这种皇帝新衣式的游戏，对皇帝的屁股不再感兴趣，更加专注于赛车、音乐什么的。虽然他还年轻，几乎有无尽的可能，可是绝不可能去成为又一个钱钟书吧。会不会成为又一个王朔呢？

2007年5月28日

当年从外甥女手里要来这个《三重门》，翻了翻，没有看下去。

现在读了小棣的介绍，看来我是错过了些什么。

Weili,

Did your niece like the book? What's her response?

她和韩寒是一代，有共鸣。
你和韩寒也有共鸣，让我佩服，看来因为是小棣，所以永远年轻。

这篇与下一代共鸣，下一篇和上一代共鸣。

Great!

能够写出<<三重门>>的少年，早已不是少年。

I don't like him, even he's a school boy.

looking forward......

跳着长>>>>>倒着长>>>>>不再长.

谢谢主持鼓励。

谢谢小棣介绍。能和<<围城>>媲美的小说，应该找来看看。

Don't have great expectations and then you will find its beauty which reminds you of the other book.

Thanks for your response.

不了解这位作家，但此评论文笔老到。

《围城》就没有悬念，全是语言文学功夫。

Thanks.

三川近来为何不划圈啦？我还等着画饼充饥呢。

也很喜欢看小棣的书评. 听说过韩寒,却没看过他的书. 这么年轻就出了名. 他是先跳然后停下来,别人大概是反其道而行之吧. 话说回来, 一生能辉煌过这么一次, 也不错了.

Thank you.

赞同如梦。
我们对出名的人，能抱有这样的平常心，主要还是因为自己的心境好。

不到两年以前我曾这样评过韩寒。当时还有人觉得我把他评得过高，可是今天看来恰恰可能评得还不够。从我最近转帖的两篇文章看，水平不让王小波。当然，人的一生，路还很长。郭沫若十七岁成名时谁能猜到七十岁的他会变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