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住在柏克莱
住在柏克莱
能够住在湾区的人都是前世修来的，我们先不说大环境，举世无双的气候，四通八达的交通，购物的方便，良好的高等学府，宽松的人文环境。光是那一幢幢排列在山坡上粉雕玉琢的小房子就够令人心旷神怡了。在北湾莎丝丽朵，房子建在山上，俯眺海湾和金门桥，人居其中像置身仙境一样，而中半岛的休斯堡有的是上千万的豪华大屋，晚上梦游可以在无数的房间里转来串去，只是小心不要跌进游泳池就得了。
但你想住在那种房子里有个先决条件，就是口袋里铜板得多一些。如果你像我一样，两手空空却又要住得舒适兼有情趣，那么，柏克莱可以说是在湾区的首选。气候比旧金山暖和，绿树成荫，依山榜水的景观，最为心动的是，还算说得过去的房价。
还在读书时我住在柏克莱的云杉街的诺曼地村庄里，诺曼地村庄是一大块社区，其中有独立的屋子，也有公寓。所有的建筑全部是法国十八，九世纪的风格，从脚下铺着卵石的通路，高耸入云的钟楼，柱头上雕刻的人面，窄窄的门扉上绿锈的铜锁，一直到斜斜的屋顶生满青苔，斑驳的墙面，陡而直的楼梯，穹形的过道上挂着古色古香的吊灯。无一不使你觉得时光倒错，仿佛马上巴尔扎克就要从某扇门后转出来，左拉则在某一间斗室中沉思。我租的是间STUDIO, 一进门就是个又宽又大的壁炉，落地钢窗外面是个小小的平台，俯视一片树影婆沙的后院。厕所和厨房都小得不能再小。最妙的是；沿着一条小小的楼梯爬上去，有一个小阁楼，光线从斜斜的天窗洒下来，刚好放得下一张床垫。在下雨的季节躲在阁楼上看书绝对诗意十足。而楼下就是画室，未干的油画靠在壁炉架上，还散发着一股浓烈的亚麻仁油的味道。厨房小没关系，我自己不太开伙。诺曼底村庄住了很多艺术家，每天有大大小小的派对，不管认识不认识，拎了瓶红酒上门就是了，反正大家一聊就熟。派对有时提供丰富的食品，有时却只有墨西哥脆片和辣酱。佐以艺术家创作的诗歌或五颜六色的画幅。同时款待你的味觉和精神。
从大学往北是柏克莱山峦，依山的街道都小而弯曲，鳞次栉比地布满各种不同风格的建筑，从高而窄的英国都铎式，宽阔的地中海式，白墙红瓦的西班牙式，一直到加州手工匠人式。柏克莱大学有个非常出名的建筑系，毕业出来的建筑师就在当地大显身手。他们造的房子都非常注重和周围的环境协调，外观大都采用木，石，等自然材料，内部却风格迥异，比如说加州手工匠人式的房子，一般都有宽大的石制壁炉，开放式横樑的天花板，嵌入墙的银器橱，手工木制的门窗，精雕细琢的红木护墙板等等。地中海式的房子有拱形的走廊，红色的陶砖铺地，铸铁的楼梯扶手，阿拉伯风格的磁砖浴室，而车库被改造成酒窖。建筑师同时还非常关注后院的营造，使之和户内的居住环境结合，因此一般有木制的阳台，爬满紫藤，在花木扶疏中一架躺椅。考究点的还有露天漩涡浴盆。你可以在太阳下山之后倒上一杯红酒，点上蜡烛，斜躺在澡盆里，手边一册弗吉妮亚。沃尔夫。身后枇杷树上黄灿灿的果子随手可摘。神仙的日子也只不过如此。
位于山峦高处的房子都有很好的景观，太阳下山时西边天空一片金红，旧金山的高楼蜃影，细细一线的金门桥，线条柔和清朗的谭北山脉都尽在眼底。一派‘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心境。夏季时晚餐可以开在户外，夜幕来临之后还看得见恶魔岛上一闪一闪的灯塔。月亮好像从脚下升起，硕大的月盘晶莹中带点粉红，温润如玉。
靠近克莱蒙特大旅馆有成片的深宅大院，一条街上只有一个门牌号码。古树参天，浓荫匝地。从围墙的缝隙望进去，大房子座落在一片精心打理的草坪之后，可以看见高高的门廊，百页窗低垂，阳光下一张铺着雪白台布的早餐桌，大瓶的鲜花和银行制的餐具，就是不见人影，你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走错进电影镜头之中。
山上有小溪流下来，弯弯曲曲穿过城市，在居民的后院时隐时现。夜深人静时放下书本推开后窗听得到叮咚之声，水雾弥漫，鹿群来到溪边喝水，后院的台阶上会长起一片青苔。而野生的水仙在溪边石缝中静静地开放。
在靠近海边的四街有个用古老水塔改建的房子，分为五层，客厅在楼下，沿着旋转楼梯上去是厨房，再上去是两间小小的卧室，最上一层是个平台，可以遥望海景。住在里面像住在童话书里一样，只是每天上上下下有点累人。
每年两次柏克莱的艺术家开放他们的STUDIO 让大众参观，除了在画室聚居的大楼里，还有很多是散落在普通的民居。所以除了观赏艺术作品之外，还有机会一窥艺术家们的波西米亚生活。有个艺术家养了一屋子的狗，她的画也以狗做模特儿。她住在一幢老式的维多利亚房子里，家具都是古董，种了一院子的花草，画室开放时一面喝茶一面跟来访者聊天，悠悠然地一点没有现代生活的压力。也有的艺术家房子里家徒四壁，角落里一张床垫，客厅里却满坑满谷的画作。住在柏克莱的艺术家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柏克莱的居民一直为他们的居住质量骄傲，在他们看来；旧金山只见水泥不见绿树，莎丝丽朵的人住在鸟笼里，而住在休斯堡的人住在堆金砌玉的牢笼里。哪有像柏克莱居民生活得那么悠闲自在，那么地贴近自然。这儿的房子舒服，恬然，而且荷包承受得起。说到底，我们每个人只来世界上走一趟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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