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来鸿：金里奇的社会语言学

BBC 方壶斋

美国前众议院议长纽特·金里奇在对共和党全国妇联讲话时抨击双语教育和用多种文字印制选票的做法，说移民来到美国就应该学美国的通用语，即英语，而不是贫民窟的语言。

金里奇的原话是："美国人民相信，政府的官方语言应该是英语。我们应该用浸入式英语教学代替双语教育，以便人们能够学习这个国家的通用语言，学习让他们富裕起来的语言，而不是让他们生活在ghetto里的语言。"

金里奇所说的ghetto语言，普遍被受众认为指的是西班牙语。这样说的打击面可谓不小，因为很多西班牙语族裔的人在美国都不是住在贫民窟的，而是事业有成的。金里奇此言一出，立即招来拉丁裔团体的反击。有人指责金里奇的言论是种族主义的。网上的各种博克里对金里奇抨击的言论也不少。

为自己辩解

金里奇已经道歉了，说他从来不认为西班牙语是下层社会的语言。晚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事后道歉中的解释比起当初振振有词的论断，可信性要大打折扣。据说金里奇有意参加总统竞选，到时候我们看拉丁裔社会有多少人投他的票。

福克斯电视台采访金里奇，问他所谓的贫民窟语言是不是指西班牙语。金里奇辩解说，他并不是指西班牙语，他使用的词的意思也不是"贫民窟"，而是ghetto 这个词的历史意义。"这个词历史上讲指的是：来源于犹太人。"金里奇这么一说，媒体更拿他开涮，写了一则耸人听闻的标题："金里奇：我所谓的贫民窟语言不是西班牙语，而是希伯来语。" 其他的网上媒体则说，也许他泛指一切非英语语言。

Ghetto这个词的本义是指少数民族聚居的区域。从社会现实上讲有自我隔离的味道。现在在美国英语里，这个词则多与贫困联系在一起。也许金里奇是想说，英语是帮助移民走出自己小天地的语言，但是他的用词显然不当。就算他说者无心， 这种涉及其他民族的话题总是听者有意的。

说实在的，当我在电视里看到这一新闻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我不能理解，一个政治人物怎么会如此没有水平地说话。金里奇的话，不是什么政治上正确不正确的问题，而是根本就不正确的问题。西班牙语无论如何不是一种代表下层社会的语言。从语言学的角度来说，人类语言的地位都是平等的。但是在演讲的会场上，金里奇的这番话得到了听众的掌声。我不知道这些听众鼓掌的是金里奇语言的形式还是内容。演讲场合，往往会出现形式压倒内容而打动听众的情况。如果是这样倒好了。这只能说明那些热衷于政治的群众们不过是稀里糊涂地跟着领袖们跑，被其巧言令色的修辞所打动。如果那些掌声是为金里奇的话的内容鼓的，那就成问题了。那就说明白人社会里的确有人是歧视有色族裔的。

金里奇道歉的时候，仍然坚持反对双语教育的立场，声明移民只有掌握了英语才能在美国有所发展。这种说法，现在也许说得通，但是随着大量西语移民的涌入，若干年后在西语移民高度集中的地区，就不能坚持唯英语是用的语言政策。

坚持只用英语将是一种语言政策上的种族歧视。移民高度聚居的地区，其语言必然得到广泛使用，不但以口头的方式，而且以书面语的方式。这时候再说移民的语言是把移民限制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的语言就不对了。

美国社会的发展中，少数民族越来越多盎格鲁撒克逊白人的数量则相对趋向减少。美国的语言图版也必将发生大的变化。"唯英语是用"的政策从长远来讲也许将是行不通的。

双语教学


双语教育的目的并不是放任移民只说自己的母语，而是在教英语的同时，不耽误儿童的智力和知识发展。反对双语教育的人，比如金里奇，认为双语教育鼓励移民不学英语。事实上并非如此。移民儿童来到美国以后，不但学校里有帮助他们学英语的计划，而且他们自己也一齐众楚地向英语靠拢。我就看到很多墨西哥移民的孩子，到了中学的时候都是流利的双语使用者。很多上小学的孩子的英语理解能力也很正常。同时，刚刚进入美国的移民的孩子的确有一个语言学习的过程，而他们的学校教育应该与英语学习同步进行，而不是等学好了英语以后。所以双语教育是适合他们的具体情况的。反对双语教育，常常在学校里造成混乱。比如加州州长跟金里奇一样主张让移民的孩子尽快掌握英语。加州的学校里虽然有双语计划，但是加州的标准考试却只准用英语。这个考试的目的是测验学生的语言和数学能力。所谓语言能力是指学生的阅读理解能力，而不是指学生的英语能力。当然在美国搞的这个考试，首先以美国人的语言为工具语言。但是这个考试的测试目标，跟我们中国人熟悉的托福考试性质是不同的。后者是测试将要来美国学习的人的英语能力，前者是测试学生的书面语阅读能力。如果这种标准考试只能用英语进行，对于移民的孩子就不公平，就变成了英语考试。

加州有十个学区起诉州政府，要求标准考试准许用西班牙语进行。有资料表明，在蒙特瑞县，移民的孩子的这种考试的成绩落后于非移民学生，而如果考试用他们的母语进行，成绩则提高很多，有的地区甚至超过全国平均成绩。

现在布什政府搞了一个"一个不都拉下"的教育政策。根据这个政策，如果某个学校连续两年达不到全国数学和阅读统考的标准，就会被入另册，学校的教职员工的饭碗也有不保之虞。如果测试学生数学和阅读能力的考试是用英语进行的，移民学生多的学校就很吃亏。老师当然也跟着倒霉。不过，"一个都不拉下"的政策里对移民学生有一条，说测试必须用适合的方式取得准确的结果。这种合适的方式包括测试语言可以不用英语。美国有九个州利用这一条实施非英语标准测试。加州的学校起诉州政府的唯英语是用的测试政策，也利用这一条，说加州违反了联邦政府的政策精神。目前这个案子还没有结果。这个案子涉及最多的当然是西语移民的孩子，但是华人移民的孩子也一样会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