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轶事 2

“如果买彩票中了大奖，你会做什么事？”有位朋友说，“统统图书馆的干活！”

同样的问题，我也这样回答，中了大奖，就要有一个很大的个人图书馆。另外，到社区图书馆志愿兼差，再干干老本行。

美国都市社区图书馆忙闲不一，富裕的社区，条件好，图书馆业务却相当清闲。最穷的社区，总馆总是对它们有意无意地降低标准，只要有人愿意在那儿干活就不错了。

最忙的是我曾经服务的移民社区的图书馆，社区居民忙于生计无暇照顾孩子的学习，移民无论族裔，虽然贫穷忙碌，都还是重视孩子的教育的。所以就让孩子放学后，到图书馆读书做功课，既安全又有人辅导功课。最高峰时，小小一个社区图书馆有超过60－70名孩子。专业负责咨询服务的图书馆员最多一般也就2－3个人轮班在岗，单单帮孩子找资料就忙不过来，有时还要给来图书馆的孩子辅导功课。这部分不是图书馆员的义务，但是又有谁能对那些渴望求知的孩子说不呢？

老美图书馆员，几乎全都是文科出身，甚至小学生的数学，他们有时也帮不了忙，结果辅导孩子的数学功课的活只有我做，其实也就刚刚用到初中的数学知识而已。有些孩子成为我的忘年交，“老”朋友，甚至口耳相传图书馆有个数学天才，常带他们的同学朋友来图书馆找我问功课。

有个孩子数学得了满分，第二天还专门来找我，说是没有要问的功课，但是过去数学从来没得过满分，今天是专门来谢我的。

那时，下午孩子放学后，我的身后总是跟着一串大大小小的孩子，排着队等着找资料，问功课。图书馆新馆员培训时有规矩，“领读者找资料时，自己不能走得太快”。那是办公室老爷和总馆那帮闲的发慌的图书馆员们想出来的。我那时忙得走路一阵风，那小一点的孩子就得小跑着跟着，就怕跟丢了，让别人抢了先。有一次，有朋友到图书馆来找我，看到那情景，笑得肚子疼。说是像是有一群小鸭子跟着我。

而我此生至今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也是在那段日子里，因缘际会地帮一个有天分的贫寒人家的孩子参加了美国科学基金会的少年学者项目，那孩子后来对我说：“YOU CHANGED MY LIFE。”

那时，我注意到有一个孩子一个星期每天下午到图书馆，自己读微积分，十分讶异。问她读得懂读不懂，她说读不懂。她从中国越南华侨的难民农场中学，移民转学美国没有几年，数理化基础比美国同学好，上数学课根本就是浪费时间，又没有别的自己发展的机会，就想读读微积分。

我那时在兼职读电脑。系里有个教授手上有个美国科学基金会的YOUNG SCHOLAR暑期项目，专门教授贫寒的优秀中学生高水平数理化和电脑课程，并赠送一台参加者自己安装的电脑和数百美元零用钱。我把那孩子推荐给教授，教授接纳那孩子进了YOUNG SCHOLAR项目，那赠送的电脑就成了这孩子和她姐姐的第一台电脑。

后来，这孩子去申请转学到本城最好的名牌中学，中学校长问她，你有什么资格可以申请我们学校。她说，我暑假参加过某大学的YOUNG SCHOLAR暑期项目。这项目居然十分有名，那校长当时就说，你不用说了，你如果能进那个项目，你就能上我们学校。那孩子回来后就直接到图书馆找我说：“你改变了我的人生。”

那孩子很有出息，新学校是要求会法语的。她转学过去，没上过法语，于是自己出钱请人教她法语，在图书馆上课。我问她如何有钱请人教法语，她说是那个YOUNG SCHOLAR暑期项目奖励给的几百美元零花钱。

有那份少年奖学金项目为基石，那孩子转读到重点中学，再后来又申请密执根某大学优秀中学生暑期项目（有将来优先获得该大学奖学金资格），都是一帆风顺，那孩子立志将来要读电脑或者生物医学。她当时在社区大学读书的姐姐，曾经对我说过，其实她的数学成绩比她妹妹的还好，可惜没有这样的机会。美国也真的是到处有照顾贫寒优秀子弟的机会，如果没有这样的项目，贫寒子弟最多就是社区大学勉强毕业，以后谋事处处艰难。

在美国社区图书馆做图书馆员时，也有难处。缺乏西方的文史知识，跟踪不上美国的大众文化，有时也要闹笑话。有一次，一群孩子做生物课作业，每人要描写一种禽鸟，孩子各取所好，秃头鹰，鹦鹉，鸽子，绿头鸭，鹭鸶，忙得我不亦乐乎。偏偏有个孩子，还想捎带借点别的书，他的偶像，黑人影视歌明星LL COOL J。问我：“你有LL COOL J的书吗？”，我没听过叫做“COOL JAY”的鸟啊。 “对不起，什么JAY？“我说，”I DON’T KNOW THIS BIRD（我不认识COOL J这只鸟）。”那孩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