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入学二三事

八十一子


下马威

从部队退伍时，碰巧遇上文革结束、恢复高考。紧赶慢赶，搭上了大学七七级的班车。七七级是春季入学的。过了春节，穿着没有了帽徽领章的军服，到学校报名。找到系里，有人指着楼前操场上草坪里坐成一圈的十来个人说，那是你们班已经报到的同学，正在政治学习，你去参加他们罢。走过去，做了自我介绍，在他们中间坐下来。

当兵时很瞧不起“老百姓”，现在自己虽然也变成了一个“老百姓”，总还是免不了有些小瞧他们，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会有意无意地流露出来。七七级的现役或退伍军人都不多，我这一身的军服有些打眼。加入到同学的圈子后，大家把我打量了一下，又互相看看，也不言语。正在念报纸的同学继续念。

坐下来不一会儿，旁边一个同学递了个字条过来给我。打开一看，是道数学题。这是什么意思？我看看那位同学。他笑笑说，这道题一直解不开，请你帮忙看看。呵呵，给我下马威啊。七七级的新生里藏龙卧虎，其中很多从社会最底层冒出来，过五关斩六将，方才来到这校园里的草坪上坐着。这会儿有的大概正在琢磨这个大兵是怎样走后门混进来的，今天怕是要“现眼”。

字条上是一道趣味数学题，诡辩，需要找出它错在哪里。定睛一看，似曾相识，心放回了原处。凝神片刻，得到了答案。三划两划把答案写在纸上，交还给那位同学，同时来了个以攻为守，问他“还有吗”。那位却诚恳地赞道，嘿，你还真行。人一得意，尾巴就翘起来：嘿嘿，这样的题，你要想要，我可以给你一千道。那倒也不完全是吹牛。在文革后期念高中时，听说有直接上大学的可能性，还真闭门造过几天车。后来听说那是资产阶级教育黑线回潮，大学生还得从工农兵里挑选，那点儿功夫到了儿也没用上。

不曾想那会儿练的功夫现在却用上了。解开一道趣味数学题，换来一个后来几年如一日在教室帮着占座位的铁哥们儿。


打架

正在图书馆里坐着，突然有个女同学慌慌张张跑来说，你快去看看，打起来了，我们班的男生跟人打起来了！在哪里？听说在宿舍！

我们班有十二个男生，分住两间，在三楼。待我跑到，我们班一间宿舍的门口堵满了人，都伸长了脖子，站在后面的扒着前面的肩膀。楼道里也挤满了人，跟过节似的，都愉快地笑闹着，叫骂着，“打！打死他个龟儿子！”

那时刚入学两个星期，认识的人不多，拉了一个面熟的问，知道是楼下的七六级物理系的人正在屋子里跟我们班的吵架，说是我们班的人从窗户向外倒水，倒在楼下的窗台上，溅到人家屋子里去了。

正问着，屋里“砰”地一声响。有人叫道：“你给老子狠！你再摔！等老子把这几个都砸到你头上！” 话音刚落，屋里又是“砰”一声。我一急，拼命从堵在门口的人堆里挤了进去。

进去一看，我们班那个最小的、从高中直接升学上来的男生正在跟别班的一个穿了军服的人对峙着。两个人都是满面通红，怒目圆睁。好在都被自己班里的人拉着，动得了口，动不了手。屋里靠墙摆了四张高低床，中间两张长桌，桌旁地上躺着两个热水瓶。七、八个人站着桌子两头，即便真想打也施展不开拳脚。我一看这阵仗就放心了。死不了人。

进去后，先到窗前查看，窗台上果然还有水迹未干，知道我们不在理上。转过身来，笑道，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哈，你我兄弟，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这热水瓶也砸了，气也该消了吧？正好这时他们班的班长也挤进来了，他也是个退伍兵，几日前见过面，跟我有点头之交。他拍拍那个退伍兵的肩，说，算了算了，回去吧。那个退伍兵看看我，看看他的班长，自责地摇摇头，说，算了就算了，走罢走罢。

都说是秀才怕遇到兵，有时候兵遇到秀才也无计可施。难道你真的跟一帮书呆子一般见识么？


娇娘在手

我们班有十来个女生，有一两个是从高中直接升学的，其余的几乎都是下乡知识青年。她们刚入学时多长得很结实的样子，没有太瘦的，但也没太胖的。没过两月，却跟吹气一样，一个追一个地开始变得圆圆的。有些比别人更圆一点儿。

一天，正上着课，旁边有个女生突然从座位上扑通一声滑到地上，昏迷过去了。这是个小个子、比较圆一些的女孩子，躺在地上显得更小了。怎么啦？有女生说，别是饿的吧？她好像有两天没吃东西了。咳，这些女孩子啊，腰不细，毋宁死？那男的岂不是“背不阔、没法活"了，可我还真没见过练杠铃不要命的。说到底还是男女有别。

来不及想这么多，我弯下腰，伸手将她抄起来，捧在手里就往教室外跑。边跑边想，咦，怎么这人这么轻？到了楼外路边，正好有辆给食堂送完货回来的平板货车路过。有人把车拦下，跳上去，把她接了上去。

我跟着爬上车。这车上什么也没有，不能放在仓板上，那样会把好人也震出毛病来。子曰嫂溺援之以手，但也不好意思老是把她放在怀里不是？只好将她放下，让她半卧半坐 ，我们坐到她身边，伸出手来扶住她的背部和头部。感觉姿势很别扭。好在校医处不远，一会就到了。把她交给校医，我们就回了。

过了两天，那个女生回来上课，见到我们，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笑。虽然没太在意，后来几天里偶尔还感觉到有女生崇敬的眼光，自己感觉跟当了一回英雄似的。

四川同学不一样，说龟儿子，那个子字发音很特别。这泼洗脚水的事，我的一个朋友也干过，她是一个美女，追她的人有一个排，她烦了，对准一个纠缠不放的就泼下去。

〉〉 （学那谁，先挖个坑）

八爷，我忽冷互热，要不先挖个坑，恐怕坚持不下来。给您凑段当兵的。我们那班上来了俩，一男一女，现役。像你那样摘了顶带花翎的，有五六个。不说别的，就这现役女的，可能不少同志听说过。



（估计八爷看到了，删去了。回想当年对这件事的处理，非常地不以人为本。女孩子感情也变得太快。她的事情自己已经在文章里过多地渲染过了，但是回避了西厢记和前面那个军人的事情，我替她补上。）

九九这些小故事有趣，从虫儿鸟儿鱼儿编到男儿了。下边就该出女儿了？等着。

欣欣的故事后来呢？

冷热兄的长贴怎么眨眼就没有了？那时部队的人到了地方，很多还是很自律的，是吧？

凡草妹子，这些都是很琐碎的小事，反映些小侧面吧。七七级同学虽说年纪大一点，不懂事的还是很多。

>>都说是秀才怕遇到兵，有时候兵遇到秀才也无计可施。

这句话当年武斗时用得最多了。对军队的要求是“支左不支派”。我们那里的两大派，几个群众组织都被中央文革点名为“革命组织”，两派打架时，军人站在中间，只能动口，不能动武，尤其是对学生组织，受过不少冤枉气，所以才有这么一说。那个时候，大家对军人还是很尊重的。
可是，有些地方不一样，军队直接介入，公开支持一派。把武器弹药全送出去，造成了武斗的大规谋升级。

凡草应该还小，没有参加过武斗吧？

77级入学时很多人敢作敢为，也有很多不知天高地厚。记得我们班进入教室做的第一件事是把毛像从墙上摘下来。另外开始上专业课不久就有滥竽充数的教授被学生罢课。

“欣欣的故事后来呢？”

后来她找了一个嫁了，从外貌上看，那个人配不上她，胖胖矮矮，个子看着和她一般高，是我们厂清华的工农兵学院，据说有内秀，对她特别好。

这次她从南京回来，我们在北京见面，她已经当姥姥了！大家还说起泼洗脚水的事，我问她当时怎么就这么嫁了，她说我不嫁就没完没了啊~~。

哈哈，是呀！是呀！小着呢！


武斗倒是没参加过，但是我们住的大院是一派的据点。有天晚上，不知为什么事情闹了起来，父母当时倒是都在家，两派打起来，没人抓黑帮了。他们商量了一下，第二天即带我们出去跑反。那时七月份，一直到九月底才回来。

还是嫁了好，这么真心喜爱的人，还挑什么呢？
泼洗脚水是好的，当年，我干了件傻事，都不好意思说了。

说出来听听，或写出来，反正是马甲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她嫁的好像不是被泼水的那位？

MM们（还有小尚和小冷）都等着听你的故事呢。

我还真有个又年轻又漂亮的同事叫小冷（在国内），所以，这小冷听起来真亲切！小尚嘛，就不必啦！

咋？都是“老身”带的坏头，连小老八都要充老了。

这个有意思，看着跟看戏一样。我常常这样坐在板凳上发愣，看着你们如天外飞仙一般去来，嘻嘻，啥时候来个天女散花的好

风潇好。不到山东又是几年了，更繁华了吧？上次到鲁西南，路过一些城镇时，见到的新建筑里往往有中小学。到底是孔夫子的故乡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