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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载] 施雨:你不合我的口味
    你不合我的口味

    文/施雨

    《侨报》副刊,2008年5月13、14、15日
    《钟山》文学双月刊,2008年第三期
    《今天》文学杂志特别推荐
    入选《2008中国短篇小说年选》
    中国小说学会2008年度中国小说排行榜





    下次,他再拿这种眼神逼我的时候,我就盯住他的眼睛,狠狠地对他说,You are not my type(你不合我的口味)。

    Molly坐在自家的阳台上,抱着书,望着夜空那几颗最亮的星子,她对自己发誓,总有一天,要对他这么说,要让他明白这才是她要说的话。星子很亮,她仰头望了很久,直到深夜,仿佛那些星子就是他的眼睛。

    茉莉,茉莉,无论有没有手术,只要一见到她,他就要这样叫她,好像他们是多么亲密的朋友。有时候她冷冷地扫他一眼算作回答,有时候连眼皮都不抬。她不喜欢他这么亲昵地当众喊她,就像他喊伊娃一样。茉莉觉得她和Eva绝对是两种不一样的女人。他没有喊出不同来,那便是他的错了。

    他叫Allan•Adams,心脏外科大夫,大家都喊他亚当斯医生,她也这么叫,但心里她常常唤他阿伦。喊亚当斯医生的时候,他们是同事。而唤他阿伦的时候,他算什么呢?这个问题一直让她困惑,想这些时,茉莉的心情是复杂的,所以她从来都不肯叫出口,她不愿为难自己。

    刚来这家医院的时候,茉莉并没有对亚当斯医生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整个手术室只有她一个华裔女麻醉师,医生、护士、其他的麻醉师都对她好,也都对她不好……对她好,是对她很客气。对她不好,是这种客气背后的生分与隔离。这种疏离是对陌生人的提防和不信任,那时,只有两个人例外,一个是亚当斯医生,另一个是护士伊娃。




    早上好!早上好!

    清晨手术室里一照面,大家就彼此问安,一天的忙碌常常就在问候声中开始了。

    昨夜明明天晴,起床的时候却发现窗台上有潮湿的雨痕。茉莉的心情大好,她喜欢这样潮湿的雨天,看小雨轻轻地飘落下来,她就无端地快乐,甚至一双眸子都染了湿气,黑得深幽。

    一如平日,茉莉穿一条剪裁完美的紧身裙子,苏格兰格子裙,配一件高领短袖乳白色的针织衫,她从医院大门到手术室门口,然后径直地走向更衣室,染过的短发一丝不苟地贴着面颊,矜持而简洁。

    茉莉的皮肤白皙、细腻、光滑,几乎看不见毛孔,这和她身边的西裔女性医生、护士有着天壤之别。她中等身材,浑身上下透着温暖和亲切,虽然五官都不算出色,但配搭起来却异常秀气,尤其是那双眼睛,聪敏而又深沉。眉宇之间有一抹清高和自信,这是亚裔女性中也少见的气质,也许正因为这样,才让人过目不忘又不敢轻举妄动吧。

    茉莉早上好!亚当斯医生大声招呼。茉莉装着没听见。风吹杨柳一样走过去,留下一个背影,窄窄的肩,细细的腰,圆圆的臀部。

    茉莉走进更衣室,伊娃也跟了进去,Molly,她用纤长的指甲哒哒地敲着门,丰硕的臀部倚在门框上。显然她有话要对茉莉说。

    茉莉背对着她,转过脸说,给我一分钟就好。

    一分钟之后,当茉莉换好工作衣,伊娃已经不见了。这个女人。茉莉想,也许她什么事也没有,不过是一个亲昵的招呼而已,就像亚当斯医生。他们总想对茉莉表现得与众不同。

    究竟什么原因使亚当斯医生和护士伊娃对自己特别呢?茉莉回忆了好几次,终于可以肯定,那是他们三个人一起值班的一个深夜,那晚没有急诊病人,她安稳地睡了一觉,后半夜起床上洗手间的时候,正好撞见伊娃从亚当斯医生夜班室出来,她面色潮红,头发凌乱,粉蓝的护士服胸前的钮扣是敞开的……亚当斯医生几乎是贴着她的身后跟出来,同样衣冠不整,表情暧昧。茉莉定定地站在那里,伊娃也站住,瞬间的惊慌过后竟然对着她傻笑。亚当斯医生一见到茉莉就缩回自己的房间。几秒钟之后,各走各的路,一声不响,仿佛那个场景只是一过性的幻觉,一个极短的梦境。后来好几次回想起来,茉莉都不能确定那夜自己所见是否真实。但可以肯定的是,从那以后,亚当斯医生与伊娃就把她当自己人看待了。

    在茉莉眼里,亚当斯医生和伊娃并不般配,甚至反差极大,就像A salt and pepper couple(一对盐瓶和胡椒面瓶),不是一类人。




    可不可以加些药量,再延长一点时间?

    不行,你最好快一些,病人太虚弱,承受不了的。

    主刀医生侧过脸来注视着茉莉,茉莉垂着眼帘,不去接那个医生求助的目光。不行就是不行,倘若病人死在手术台上,医生的责任更大一些。当然,如果他们把人救活了,鲜花和掌声也多数给这些拿刀的医生们。但医生们心里很清楚,在手术室内权威最大的不是操刀的医生,而是通常不为人所注意的麻醉师。医生在手术台上和麻醉师讨价还价时,他们只能听从麻醉师的判断,谁都知道,麻醉时间越长,风险越高。当然,这些讨论都在病人已经昏睡的时候进行,而且都只是互相小声讨论,要不然恐怕会吓坏病人。

    躺在手术床上的躯体已经在麻醉之下8个多小时了,部分肌肉出现跳动,这就表示麻醉很可能要出了问题,如果时间再延长,很可能呼吸或血压要出现异常,这是极其危险的事。麻醉时间的长短可以通过计算药物份量的使用,但难度更大的是要病人对药物的反应来估计预算的,没有一个特定的标准或程式,麻醉多久,基本上得由麻醉师自己根据经验作出判断。麻醉不只是科学,更是一门艺术。

    茉莉像个艺术家一样专心地监测病人的呼吸、血压和脉搏,像审视自己作品一样细心观察熟睡中病人的轻微变化。

    手术台上任何情况都会发生,从麻醉师的角度来说,让病人越快苏醒越好。亚当斯医生手术时,从来没有要求过延长时间,甚至比常规手术时间还短。如果亚当斯医生在医生中显得特别的话,那无疑是他的技术,茉莉最喜欢与他合作。他们可以配合的天衣无缝,甚至一个眼神就可以明白对方的意思,不需要语言的交流。

    在茉莉面试这个麻醉师职位的时候,院方和科室负责人还特别留意她是否言语清晰,吐字标准,甚至还做了一个特殊的听力测验。一个并非土生土长的华人,语言是最严峻的考验。对方解释说,在手术室里,大家都戴着口罩,看不到嘴形,如果听力不够,说话口音重,或者吐字不清晰的话,就很有可能出现意外差错,酿成医疗事故。

    当然,茉莉认为,除了操刀技术高超,亚当斯医生还很帅,用伊娃的话来说是“totally awesome”(好得一塌糊涂)。如果他穿着时尚的服装走在T台上,或者拿着麦克风来一段HIP-HOP饶舌,那么,他便是那种可以令女人尖叫的男人。令茉莉不解的是,一个如此出色的外科大夫,却常常显出颓废,甚至玩世不恭。他像一个谜,引起茉莉的强烈好奇,包括那个夜里,他居然胆敢和伊娃在值班室里做爱。

    伊娃离过两次婚,据说离一次婚她就长30磅的体重,眼下她已经足够丰硕,她不再愿意嫁人,而只喜欢与男人同居。伊娃告诉过茉莉,亚当斯医生也离婚了,至今都是个单身男人。茉莉不能确定,伊娃告诉自己她和亚当斯医生的婚姻状况,是否在为那个夜里的行为做解释。但无论如何,那个夜里充满了邪恶的诱惑。




    今年我生日,但我没有人可以一道祝贺,Molly,你可以慷慨地给我一个难忘的晚上么?

    亚当斯医生小声问茉莉,茉莉不置可否。

    去?还是不去?茉莉抬头望着亚当斯医生没有回答。

    可亚当斯医生却没有等她回应就扭头走了,甩下一句:晚上我去接你。

    茉莉从来没有靠亚当斯医生这么近,她最熟悉的距离是半张手术床。他在台上主刀,她打麻醉,他低头忙碌的时候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而当他对她下医嘱直视她的眼睛时,她又总是低垂着眼帘。他下的医嘱,她从来没有讨价还价过。他是如此的正确,没有不服从的理由,就像他的生日邀请,她连假意推拒的念头都没有。

    在亚当斯医生凑近自己的时候,茉莉瞥见他的胸口挂着一个项链,很普通的一个白金方形的链坠,上面只有一个字“Rosemary”。

    “Rosemary”,“迷迭香”,西俗用以象征忠诚、贞操和记忆。

    亚当斯医生是个忠诚而重视贞操的人么?茉莉撇撇嘴角。那么他期待女人对他忠诚?茉莉又撇撇嘴角。那么便是记忆了。也许是因为一段刻骨铭心的爱。

    亚当斯医生来自法国,原因不得而知,或许是那段不成功的婚姻?从平日亚当斯医生与其他女同事说话的语调和迂回的问答,茉莉可以判断,他很擅于向女人施展魅力,典型的法国男人。但她很怀疑他想诱惑的女人都会为之所动,中国姑娘有时很像法国姑娘,她们也许都属于那种“难以征服的女人”。

    茉莉有时候很不解,她并非一个很中国的女人,她从未认为自己是处女,或者处女和非处女之间有什么鸿沟,即使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她也从未像处女那般张着一双天真浪漫的眼睛看男人,也许是太过聪明,什么都学得快,以至于她躯体的成熟速度永远赶不上思维。

    茉莉曾经因为是处女,在hot date(幽会)的时候被男人冷处理。这个男人对她说:You are not my type。




    门铃响了。

    茉莉关上电脑,拉开椅子,向门口走去。

    这家法国餐厅茉莉从未来过,但她熟悉这样的情调,充满法国式罗曼蒂克的光彩细节。

    超过5米的挑高屋顶覆盖了铜箔,独特的造型使您仿佛置身于巨大的喇叭之下。美洲核桃木、深酒红色及钴蓝色的家私使整个餐厅沉浸在一种深棕色及棕褐琥珀色的优渥气氛中。窗帘、地毯及其他的软装璜材料使得整个空间更加宁静,每一张餐台都蔓延着美好的私密感觉。

    法国餐中,酒是重头戏,法国人极其重视品酒这个环节,餐厅的酒杯处理也堪称一绝。酒杯在使用前要擦得滴水不沾,而且还要明亮光洁,因为品酒时不仅要闻酒的味道,还要看酒的反光度。

    可惜,亚当斯医生今天似乎没有品酒的情绪,摈弃了浪漫的葡萄酒,一上来就喝威士忌。

    他男性的体香和威士忌酒味混在一起,有一种令人晕眩的冲击力。

    他说,我们这算是握手言欢吧。

    可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握手。他的手似乎一直没有闲暇来碰一下她的。一只手夹着雪茄还握着酒杯,另一只手不时为自己,也为她倒酒。他拿起酒瓶给自己斟满第三杯的时候,她的第一杯几乎还是满的。她慢慢地啜着,一小口一小口。他则一仰头就大半一杯。

    握手言欢?她举着酒杯,目光从酒杯上缘投过去。

    你是不是对我有偏见?你一直在排斥我。

    You are not my type。你只是不合我的口味而已。她笑着望着他,满意地抿了小小的一口酒。

    侍者把两盘色拉分别摆在他和她面前,她马上动叉子,喝酒之前最好吃些食物,否则很快会醉的。他似乎一点不在意,看都不看那个盘子一眼。

    看她埋头吃完眼前的色拉,他放下酒杯,慢条斯理地用叉子拨着盘中之物。

    你这不算回答。

    你的问题也不能算是什么问题呀。

    他怀着朦胧的责备瞥了她一眼,收起了平时的漫不经心,认真地,甚至是考究地吃起色拉来。




    两个色拉盘被收走了,送上小牛排和土豆泥与豌豆的拼盘。他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里,低着头,似乎在仔细观察着眼前的菜肴,但她知道,他有心事了。果然,他抬起头来了,目光变得有些烦躁,又伸手去拿酒杯。三杯酒一饮而尽,他才恍然意识到她还在,便问:刚才我说到哪里了?

    你问我是不是对你有偏见?我说你只是不合我的口味而已。

    你真残忍。今天我生日。一道深深的目光直射过来,她不禁瑟缩,可是,体内某个地方忽然被点燃了似地,腾起一簇灼热的火苗,以熟悉方式蔓延、燃烧。单调和寂寞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尤其是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氛围,这样一个男人面前。

    就是因为你生日,我才肯说实话。你不是一个坏医生,但你却玩世不恭,这样不合适。当然,在工作时间和同事做爱也不合适,医院里四处装着监视摄像机,真是色胆包天。最后这句话茉莉没有说出口。

    你对美国的医院、医生怀有一种敬意,是吧?

    他又喝了一大口酒,然后他被呛到了,用餐巾捂住嘴,尽量斯文地咳着。

    我说过你对这里的人和事怀有一种敬意了吗?

    她点头,是的,你刚才说过了。

    其实,那是你浪漫主义者的一厢情愿罢了。

    我就是认为医院是最神圣的地方。

    姑娘,这年头谁还相信医生、律师?如今,坊间流行的医生和律师的笑话,早已经取代了先前的政府官吏。

    但人总会生病,生病的时候就要信靠医生,出事以后没有人不仰仗律师的。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又往酒杯里倒酒。他说,你不会只看美国的小说和电影吧?从来不看新闻大揭露这类的纪实?随后他仰头一口喝干了杯中之物。尚未放稳酒杯,他就见她的目光恶狠狠地盯住他,还有些受伤的神色:你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

    他失笑,耸耸肩:为什么不?

    我曾经疯狂地迷上一个年轻的女子,那时我多冒失啊,我以为爱她就可以幸福,很快向她求婚……我以为她也一样爱我……她很快答应了,于是我们闪电结婚。婚后不久我就发现事情原来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她早已经怀孕,怀着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只是因为他暂时无法娶她,所以就找到我这个替死鬼。我恨得想杀人自杀……真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我居然是主角之一。当然,最后没有人被杀,我只是和她离了婚。孤独、失意、受伤的感觉一直伴随着我,从此我不再相信女人,然后开始喝酒,越喝越多,酒才是最忠实的伴侣。此后,我与女人只有一夜情……只享乐,从不谈感情,更不想负责任。直到我遇见了你,其实,我很怕你……

    怕爱上我?

    其实,再来一次伤害又怎么样?我不想逃,我想我还要试一试。

    她在眼泪掉下来那个瞬间把酒杯举到了自己的唇边。

    真是奇怪,她想,他喝了那么多酒,可身板还那么结实,不臃肿也不松弛,胸部肌肉高高地隆起,腹部平坦,她想他一定经常上健身房,一定还是爱护、珍惜自己的,他并没有彻底放弃希望,有那么一天,他相信自己还会遇到一个真心爱他的女子,那时,他还有一个美丽健壮的身体,可以给他爱的女人。




    伊娃的母亲病得很突然,求生的欲望使老太太主动要求风险极大的心脏手术。

    伊娃希望亚当斯医生主刀,茉莉打麻醉。她自己则死死守在手术床边。两个相依为命的女人。伊娃告诉过茉莉,她母亲失婚过一次就怕了男人。

    有同事取笑依娃,说:“She's still probably tied to her mother's apron。”

    恐怕她不是还系在她母亲的裙带上。茉莉感觉她在灵魂里藏着对男人深深的恐惧,因而放纵自己的肉体来作为某种补偿。或许,亚当斯医生也是如此。

    手术那天天气阴沉,伊娃因睡眠不足而脸色惨白,恐惧使她的眼睛发出类似孔雀石般的颜色。

    手术台上是一张年华老去的脸上,棱角模糊了,五官松懈了,只有双唇,还算饱满艳红,富有色泽,这种不容忽视的残余的性感,总要让人多看两眼,猜测她以往曾经有过的各种情感经历。

    亚当斯医生和茉莉默默忙碌。

    心内直视手术要求手术野平静、无血,所以要阻断血液循环,使心脏暂时停止跳动。

    诱导麻醉之后,茉莉先让病人的体温降到30℃,这样基础代谢率便可降至正常的50%。然后,是建立体外循环。她将病人体内静脉血引流至体外人工心肺机进行氧合并排出二氧化碳,随后再重新将血液送入体内,以维持人体正常的血液引流,最后,用高浓度的用钾来令心脏暂时停止跳动,待手术完成后,再让心脏重新跳动,这是非常紧张的过程。每次做这些工作时,茉莉就觉得自己有点像古代的“女巫”,有能力令人心脏停止跳动,几个小时之后再恢复。并且这些永远都是在“暗地里”很神秘地,静悄悄地进行。

    当然,无法让心脏恢复跳动的情形也会发生,那叫回魂乏术。这就是生命的脆弱。

    第一次,亚当斯医生要求茉莉加长麻醉时间。茉莉照办了。她把病人的体温适当再降低半度,希望病人的消耗更少一点。如果手术成功,茉莉想自己会像仙女那样可爱,反之,就成了巫婆。

    这么老弱的病人,是否能承受这样的大手术?大家心里都没底。在做延长手术时间决定以前,亚当斯医生询问了在一旁的伊娃,伊娃说,亚当斯医生,你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这台手术实在太累了,几乎超过以往所有手术的强度,病人是同事的母亲,更增加亚当斯医生与茉莉的心理压力。伊娃的母亲年纪太大,没有多少医生看好这台手术,亚当斯医生与茉莉下手术决定时,也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

    亚当斯医生手术结束,离开手术台后几乎难以迈步。茉莉还好,体力消耗不如亚当斯医生那么大,毕竟麻醉师是可以坐着工作。




    手术成功,这不是最大的意外。意外的是茉莉到亚当斯医生家里与他一起喝酒,喝了很多,两个人都几乎醉倒。

    这是茉莉第一次到亚当斯医生家里,地上铺着名贵的地毯,墙上一面镶金框的巴洛克风格的镜子,老式胡桃木的桌面上摆着一个银盘,银盘里放着几瓶白兰地和几只空酒杯。他抓过一瓶人头马,拔去塞子,朝她扬了扬,来一杯?

    酒过三巡,他把她领到一个珍品酒柜前,当他打开橱柜的门时,眼里闪过一种诡异而神秘的神色。他伸手取了一个瓶子出来,这是一种暗红色威尼斯玻璃做成的酒瓶,上面有银色的浮雕,古老而珍贵,同样诡异而神秘……不知是什么年份的葡萄酒。他用微微颤抖的手除去瓶塞,然后,他把酒瓶口直接凑到茉莉的唇边,茉莉喝了一口,感觉非常Masculine,深深地、浓郁到强悍的口感,充满了男性的魅力,顷刻,胸间与脸上立刻烘热起来。随后,亚当斯医生自己也举起瓶子直着脖子灌下去……茉莉咕咕地笑看着,说不出的放肆。

    茉莉感觉自己心跳加速,有一种冲动引诱着她去做出格的事。

    亚当斯医生不由自主地抓住茉莉的手,把她一把拉到胸前,热气烘得她心跳得快蹦出嗓子眼儿。

    他盯着她的眼睛,希望不要像平时那样,总爱用浓密的睫毛把所有的智慧和机智都暗藏起来。他第一次这么靠近她深褐色的瞳仁,里面那一汪清水,单纯得让人难以置信。可那汪清水却是如此深邃,他被震慑住了,被催眠了一般静静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她原来是这么一个女人。她的脸上是温暖的笑意,午后阳光一般和煦。在他的注视下,那笑意竟泛起红晕。他死死盯住这张脸上的每一个部分,以及瞬间的细微变化,他强烈地感觉到原先的心意在大幅度地改变,他甚至开始迷茫,有那么一刹那,他有流泪的冲动……他努力咽下喉部的哽咽。

    茉莉紧张得几乎晕眩,但她还是竭力保持微笑,并且尽量装着很放荡,颤抖地,结结巴巴地说:“我,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要我呢。”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个字几乎消失在她自己的口中。

    他一转身,搂着她就往床上抱去。

    在被按住之前,她跳起来,说要上洗手间。她在洗手间里慢慢把自己剥光,洗得干干净净,看看镜子里的女人的确鲜嫩可爱。她快乐地来到床前,他侧躺着,她以为他在等她,可走近一瞧,他居然已经酣睡。

    她又回到厅里喝酒,一杯,两杯……然后仰躺在沙发上,直直竖起两条修长的腿,满意地瞧着,她感到自己从来没有过的渴望与轻佻。

    那年,也是一个一触即发的夜里,那时茉莉还是个住院医生,她与一个男人相爱,她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把自己给他。可他却不敢要了。他的阳具坚强地抵住了她,她痛得直喊,他忽然问,你还是处女?她点头。嗷,Chinese Virgin!男人大惊失色,立刻疲软……

    中国处女是不是总要嫁给她的第一个男人?

    茉莉无语,僵在那里。

    男人走的时候对她说:Baby,I'm sorry,you are not my type。

    这世界真奇怪,东方男人有处女情结,而西方男人却不稀罕,甚至害怕处女,害怕对处女负责,害怕被处女缠住。

    一觉醒来,天光大亮。亚当斯医生在卫生间冲了澡,刮了胡子。然后发现了沙发上熟睡的茉莉。她像小猫一样安静地卷缩在毛毯下面,闭着双眼,均匀地呼吸。他失笑,撩起毛毯一角,把自己塞了进去……

    她睁大眼睛直视着他,她非常喜欢他这个样子,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专注而有意志力的男人,有了他,其他的男人都不再吸引她的目光。她忍不住靠近他,挽住他的手臂。结果两个人都翻到地毯上。

    就在那个瞬间,他什么都想要了,握著她的坚挺的乳房,吻著她的双唇,不停地碾转……可是今天,一开始他真的没有打算这样,虽然平时对她怀有绮想,但他一直尊重她的美丽和意愿,甚至现在,他都不明白怎么忽然发生了这种事。他已经无法使自己停下来了。

    他几乎让她窒息。他急切地拉着她的衣服,然后是自己的,他和自己的裤子过不去似的使劲拉扯,双手抖得很厉害,然后把裤口一把拉开,此刻,他的情绪已经近乎疯狂,他的举动凶暴得令她害怕。她退到沙发脚边,双手护住乳房,他凑近她,急不可耐地撕扯她的内裤,内裤破了,挂在腿上,他不再去管它,一下便朝她扑过去……

    “不,不要弄痛我…”她忍不住喊出来,他忽然被惊醒,瞬间恢复了理智,两手支起身体,十分陌生地盯着自己的勃起,僵在那里,他的脸红了,眼睛也红了,不知如何是好。她忽然又改变了主意,把护着乳房的手拿去抱住他壮实的腰,张开了自己的双腿……

    “来吧……”

    于是他冲进了她的体内。

    他从她身上下来,仰躺着,浑身是汗,吁吁地喘气。她面色潮红,额头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气还没喘匀,就对他说:“阿伦,不要爱上我……you are not my type。”

    “你放心,我只想和你做爱。”说着他用胳膊肘撑起身准备下地离去。他没有回头看她一眼,他知道自己在说谎,怕她从自己的眼里看出端倪,又逃走了。他也假装没有看见,她一直难为情地用身子遮住那片处女红。他想,女人真奇怪,有的喜欢装纯情,有的又喜欢装放纵。

    他是喜欢和她做爱,这样笨拙的女人,他可以从头教起……但这不是最棒的事,也不是唯一的目的。他想告诉她,你也不合我的口味,但我要娶你。

    8 评论

    施雨要海龟上海了,我们在伊甸园也祝她一路顺风、如意!

    weil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