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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言获奖
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在记者招待会上说的头几句话中就表示他希望刘晓波能够尽早获释出狱。就冲这句话,我要向莫言树大拇指,赞一个:“你够意思!”两年多前,我曾深切体会到我们的同胞中有些人是多么冷漠。幸好那些人都不是我的同级同学,我颤栗着,写了下面这篇短文,交给湾区北师大同学会后就与他们断绝了来往。当刘晓波被判刑,有人电话采访莫言时,他的回答曾让我以为他也那么冷漠,而刘晓波是很欣赏莫言的文字的。但今天,我感到了人情的温暖。感谢莫言。祝贺莫言得奖。

2012年10月12日

火与冰


美国诗人弗罗斯特(Robert Frost, 1874-1963)有一首诗《火与冰》,可能有更好的中译文,但我没有找到,只好自己翻译如下:

Fire and Ice

Some say the world will end in fire,        有人说火将催毁世界,
Some say in ice.                                有人说冰。
From what I've tasted of desire        根据我对欲望的了解,
I hold with those who favor fire.        我同意那些说火的人。
But if it had to perish twice,                但世界若注定要遭遇两劫,
I think I know enough of hate                我对仇恨所知也不少
To say that for destruction ice        而敢说冰与火无差别,
Is also great                                其破坏力足以
And would suffice.                         让世界毁灭。

环境保护主义者用这首诗中火的意象来警示那些对全球变暖无动于衷的人;而我最近经历的一件令人寒心的事,让我感到冰更加瘮人。我不知道当初是什么引发弗罗斯特写这首诗,但从此诗后重的结构来看,他强调的也是冰。

刘晓波因言获罪,被判了11年徒刑。就此事,他发表了两篇文章《我的自辩》和《我没有敌人》。我并不完全同意他的观点,而且我对他以前发表的一些言论也不以为然。我与他没有什么私交,只是曾经同校教书而已,而且还不在一个系。我对政治并没有太大兴趣,也没有参加过任何党派。然而,当他身陷囹圄之时,我自然会经常想到这位同事,碰到机会,就顺便把他的文章转抄给了时常与我通电子邮件的本地区校友。我没有任何打算,只是说别忘了这位校友。但个别人的反应令我不寒而栗。

先后有两个人对我发难,说这是校友圈子,不应涉及政治。要是我想谈政治,或有什么政治企图,请另外组织人马。校友中有些人与我互不相识。以往的电子邮件多是有关各种活动:国庆、春节、文艺演出、领馆组织的聚会、各地招聘的工作机会等等;也有祝贺校友当官,升任教育部长之类的贺信。我只参加过两次私人组织的聚会,所以跟那些人不熟,但这并不是他们指责我的原因。他们不是不知道我的确是北师大的校友,他们也不是对政治一点不感兴趣,而是对遇到麻烦的人,对一个强大的政府机构不喜欢的人毫不关心;不仅毫不关心,而且唯恐避之不及,要躲到十万八千里以外。其实他们已经远在刘晓波坐牢之处十万八千里以外了,但他们还嫌不够远,要躲到数十光年以外,躲到电子邮件在他们今生今世都达不到的地方。

他们真的对政治没有兴趣吗?那为什么对通知政府组织的活动没有异议呢?为什么对当了高官,本来并不相识的校友那么热情呢?为什么要忙不迭地写贺信?为什么对这种逢迎谄媚的行为不加指责呢?我在诘问时,对不起,用了nose-browning “逢迎谄媚”这个比较粗鲁的词。我以前并没有说过什么,而且我一向认为各人本可以选择决定各自的行为,只要不伤害别人,我们就不应评判他。但这次,我修行不够,没有忍住。

他们无言以对。有人出来调停了,介绍一番,说双方点好话。我相信,这事很快就会平息。但我心潮不定,不是热血沸腾了,而是感到一股股寒潮涌来,冷澈心房。我们来到美国,在这里发展了事业,有了更好、更安定的生活。难道我们对祖国,对生我们、养我们的地方就那么漠不关心吗?

不,也许你们会说,我们还是很关心祖国的,我们关心祖国有什么机会可以供我们发展,有什么生意可以让我们赚一笔。当然,这也无可指摘,谁不想往高处走啊?哪里高就往哪里走,走上去就是好汉,这与黑猫白猫论不谋而合嘛。即便是这样,也无可厚非。然而,我们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地方留给他人吗?不,即使没有那丁点空地,难道就连别人表示一下关怀的时候,我们都嫌多余吗?都嫌那会占用我们的网络空间吗?都嫌删除这种关心会占用太多我们的时间吗?无论我们的政见有多么不同,当我们的校友,我们的兄弟身陷囹圄时,我们关心一下都多余吗?即使我们不关心,别人关心一下,难道我们也要反对吗?

不,也许你们会说,我们不关心那些异见分子,是因为我们不想引火烧身。我们不想让那强大的政府找我们的麻烦。避害趋利是人的本性,谁也没有权利要求我们逞英雄、作烈士。不错,没有谁具有这种权利,但没有谁提出这种要求啊。转发他那两篇极其温和的文章,只是想让大家知道有这么件事,别忘记我们有这么个校友,中国人有这么个兄弟在蒙难。没有谁要求我们做什么,读不读那两篇文章也全由我们自己决定。那强大的政府不会连这点自由都要干涉,也不会因为我们收到这种文章而不悦,甚至不大可能知道我们收到了这两篇文章。在中国,很多老百姓都看到了这两篇文章,政府并没有惩治读者。如刘晓波在文章里所言,在许多方面,中国政府都有了进步,许多办事人员都大有进步,比以前人道多了。难道我们在万里以外,连看都不敢看这类文章吗?连收都不敢收这类文章吗?

不,不是不敢,而是不关心、不在乎。是冷漠、是冷血、是冰。不是弗罗斯特用以比作仇恨的冰,而是毫无感情的冰,毫无人性的冰。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我们有思想,是因为我们有怜悯之心,是因为我们会为他人着想。如果我们丧失这为人的根本,这世界将会失去其勃勃生机,将会成为一片冰原,将会毁灭。

2010年1月28日

4 评论

支持廖康兄。这就是知识分子应有的情怀。可是,在我们的周围,太多仰望领事馆官员,处处恨不得巴结逢迎一番的海外学子。
看了莫言为刘晓波说的公道话,我对莫言表示敬意,打算多读他的作品,以期对他的作品有更准确的把握和评论。

程宝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