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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太史不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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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作] 我自选的十首诗
1、《通往县城的路上》

通往县城的荒郊野地
摸黑的妇人因为她的男人而背弃
一头她养的猪。搅食的木勺跟随秋风变冷
它会像昨天一样僵硬

黑暗不能阻挡饥饿人的眼睛
车灯的光芒是一片片的雪
在妇人儿子的梦中,可以任意拾掇
串连起舞动的稻花
还有荡起鱼纹的水面,像前面的路
恍恍忽忽。这中间他听见四岁时
人们围攻黄獍的吆喝,他困在旋转的木船上以为自己是一头黄獍
睁着眼睛走进陷阱

他知道这是一个迷梦
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消失

黑是一种负债心情
高的山在黑暗里从来没有大声呼喊
谁也不说话,互相对视身体的沦落

除非一只鸟惊飞了
从潮湿藓蚀的泡桐桠上踢坠
那哺卵的巢,他们的惊飞连森林也吃惊
风刮起大风恶狠狠地击打在山的脊背
他的皮肤渐渐变了颜色
换成对无猎可狩的庄稼人的同情

他就是在负债的梦中用
干苦的烟草点燃这辆客车的尾灯
他的神情完全垄断儿子的迷梦
妻子的背影。这一刻他思考的是一只水鬼
如何垂钓,他想起那个坐在高楼的人
是自己在一张照片上的遗迹
于是他看清楚了生活
他的妻子,他的儿子,还有要到来的一切
一座城市
一个梦


2、《雨夜,我和我的父亲》

很安静,我距离我父亲一两步
他点起一根香烟。我和他之间是一潭黑暗的湖水
闪电偶尔将光明的痕迹照亮这其中的涟漪
我的眼睛如同一块委屈的石头突然之间滑落
与湖心接触的一瞬间,我感觉到如同生活一样的压力

我的理想就像父亲顶上的雪花

一声雷响
烟的灰,冉冉抖落


3、《掘空的煤山》

村西口那块积水的荒地
杂草不生,一个低腰的少女
抬起黏糊的足迹。零落的煤屑,那是寻找的记忆吗
她好像是你啊!多年前的孩子

很冷了,这个屋檐拥紧了山外的暝色
我听见你颤抖的声音,像灯花悄落
之后的黑暗让我窒息。
很冷了,我必须拥抱你
拥到天明,太阳升起

西口的空地!下身瘫痪,黯然、沉寂
伤口绚烂、夺目,呈现一个刀客的思想
老人蹲在破废的挖掘机上
不停喘息。他在等待一场灾难式的死亡
必然有他。美丽已经过去
一切事与物都已无法修补

很冷了,西口外,城市里亮起温暖的灯火
如同起伏的山峦,豁然开朗,没有尽头
从铁栏杆的网眼中,生存是一种遥远

你终于哭了,我听见爆炸的声音
很冷的声音,很冷!
那一刻我只有颤抖的黑暗


4、《海上升明月》

我坐在山上的石上
用月光浸泡脚趾
它一脸沧桑,如同我俯下的身体
一座抬望的森林。

这一夜我想起爱情
想起你笑在杂花的古树藤
你是谁呢?我从很远的山凹来
那里很幽、很深。

我的思念泛起老茧
它在月光下裂口,露出理想
还有生活。我靠着月光的肩膀
摇摇头,觉得心里很痛。

这是春三月,万物扶苏
我跟随春天成长
胸膛长起放纵的草
野野一丛,被烧过了又重生。

我希望你此时望着月亮
面对无边的海水
我可以招供我的觊觎、我的青春
我被春天引诱的心灵

我看见月已经升起很久
没有海,这里是山里的山
我看不见海,我看见云海。


5、《犹恐相逢在梦中》

如同很久以前
站在小桥上
我看见你

一支烟,燃到了喉咙
燃成灰烬。我抬头抓一把云烟
尚有爱情的错觉吗
我不敢开口

红叶完成了一生
从树梢到河头,只用一个转身
便跟从了流水

我与你不同
当你手里捧起油菜花
我却两手空空


6、《错觉》

她推开门
昨天她死了
今夜她来找我
疑惑是什么
感觉是错

门被推开
倒泻进来的不是月光
我的心灵蒙上阴影
昨天
在一刹那间
被关在门外


7、《山雨欲来风满楼》

村口,一笼失意的鸟巢
压碎了爬满蚂蚁的青石板

天空铺满山谷的落叶
我在山的脚下
牵一头青花的牛

山风吹动野花、吹动蔓草
吹动逃匿的顽兔
谁可以安静地享用入夜前的炊烟?

山的顶上有一层惨青
他笼罩着那些冒头拔尖的松
他们距离事情的真相很近
他们知道一切

我什么都不知道
口渴的看家狗趴着门槛
看淡了苍蝇色的黄昏
门槛上保留着父亲的足迹
它和我一样
怀念往事的体温

我曾经陷入很深的梦
深入葵花香的包谷林
在涉死的一根豌豆前
听着她遗憾的歌唱

她的歌声像重重的一次踏足
总是激飞枯花败叶的颓废
我知道那种力量
可惜已经逝去了

总要逝去吧!
一些干燥的年龄

放下手中的缰绳
躺着山谷的潮湿
闭上眼
我嗅到
女人的香味
于是,风停了
雨来了


8、《弥留的牛》

翻过山
它曾经寻觅到
渴望的一片绿

哪里很远了

它躺在沟壑的底处
渗出来的涧水
淌过它的身体

几个中年男子走过来
其中有它最熟悉的人
他还要喂养孩子们
但为什么他的眼神充满笑意

天空越发高远
山谷在颤抖

一只恐慌的鸟飞走了
它突然发现一切都是血红的


9、《你走了》

你走了,你不理解爱情
正如我不理解生活

我徘徊在月亮的胡同
想起多年前有人在卖一朵杏花
我很想笑,《诗经》已经古老

面对污酒的白衣
越人无语
古渡头,横江无人舟

我想起,昨夜下了一场很阴晦的雨
很阴晦!如同发酵的暗示
我听不懂。缅怀的方式,如同水果摊里
临摹的香醇,淡淡的
那么容易消失

而案头的李商隐
经过一柱篆烟,他绝望地落幕
无法在将沧海与明月
串联起你和我的青春


10、《我决定去九溪看流水》

我决定去九溪看流水,那里有爱情的阳光
有一个女人种一垄豌豆,从发芽到成熟
一直都在那里。我想念她煮豆的认真
想念她的手,想念一团只有蜡烛的黑暗
想念鱼哭的水声

我从水浅走到水深
从暧昧走到陌生。已经不记得黄昏
我坐在水田的旁边,听蛙声鸣叫稻谷
谁还在迷恋那种味道?我知道
那不再是你

也许我等到山色将黯,然后天空亮起来
像她在潺潺的水中展开彩霞的布
很多人赞美那种自足的笑

于是我去寻找,寻找流水
与及流水的从前。从前,我像秧苗那么小
肩膀太瘦弱,扛不起不经意的顾盼
有朵青色的花,藏在芦苇的一次点头
太轻了,被风慢慢吹走

不可能再捞起什么了
我还是决定去九溪看流水
看一种消失,从心里慢慢地流走。

8 评论

很喜欢后两首:

9、《你走了》

10、《我决定去九溪看流水》

冰花